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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州城的北风镖局远近闻名,总镖头凌北风武艺精湛,为人急公好义,在这江州城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。平日里镖局生意兴旺,接镖送镖的马车牛车络绎不绝,时常会将镖局大门堵得水泄不通。可是今日镖局大门敞开,外面却是门可罗雀。总镖头凌北风和夫人早早的带着弟子和家仆站在大门里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
等得数刻钟,总镖头和夫人开始焦急起来,踮着脚往外张望。凌北风的大弟子杨云笑着说道:“师父,别着急,仙师说过午时才会过来,是我们来早了。”

“我知道,还用你说。”凌北风说道:“这是我凌家的大事,我和你师娘激动的一晚上没合眼,你让我俩在屋里等到午时,可是要了我俩的命了,对了,你们都得给我听清楚了。”凌北风目光变得凌厉起来:“今天是小少爷第一天进门,往后他就是我凌北风的儿子,也是北风镖局的少总镖头,你们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,别怪我凌北风不客气。”凌北风为人和善,即便对下人也是很客气,今天如此严厉,门下弟子和家仆也是第一次看见,每个人都是心中讶异,连忙答应。

原来这凌北风自幼父母双亡,又正逢战乱,小小年纪便跟着族叔参了军。那时候神州大地诸侯林立,大盛朝初建。凌北风跟着先皇东征西讨,等到各方诸侯都被消灭殆尽之后,新皇继位,凌北风这批老兵又被派往塞外抵抗突厥。

凌北风在塞外为大盛朝守了七年边疆。多年征战让老凌磨练出一身好武艺,他屡立战功,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做到了校尉。后来在一次攻城战中,老凌被突厥兵拉下城墙,跌到了死人堆里,虽然战后奇迹般的活了下来,但是却受了不小的内伤。伤好以后老凌开始厌倦战场的铁血生涯,便受了朝廷的赏银回到江州城老家。这一年老凌已经三十多岁了。他用积蓄开了江州城第一家镖局,他武艺高强,为人和善,生意自然兴隆,不到两年时间又娶了江州城有名的大家闺秀陈氏。凌北风可谓是春风得意,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。可是成婚日久,老凌开始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辛勤耕耘,陈氏的肚子一点动静没有。

那个时候,生不出孩子多半归咎于女人。于是身边的人,包括陈氏都在劝凌北风纳妾。凌北风却从未动过这个念头,一来他本就不是好色之人,又和妻子陈氏伉俪情深;再者他在走镖时也遇到过不少名医,知道这是自己的原因。好在老凌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,见过生死的他对这些事情看得开。

老凌看得开,陈氏却想不开,不能给夫家生育后代是她最大的罪过。眼见着老凌已经四十好几了,自己也已经三十多岁了,早过了受孕的最佳年岁,陈氏越发着急起来。这一着急,身体就变得愈发虚弱,老凌爱妻心切,却也知道这是心病,自己也是无可奈何。

这个时候夫妻俩收到了君正天的亲笔书信,在信中君正天隐瞒了辰羽的身世,只说此子乃是神州修者之后,其父母在降妖除魔之时牺牲,留下孩子孤苦伶仃。因见老凌夫妻心地善良,想将孩子过继给他二人为子;并在信中说明孩子已经失去过往记忆,为了孩子着想希望让辰羽将老凌夫妻认作亲生父母。

老凌夫妻得到此信大喜过望。老凌镖行天下十余年,走南闯北自然是见多识广,他知道所谓修界之人都是神仙般的存在,不要说他这种普通老百姓,就连神州大盛朝的帝王天子也很难与其结交。更何况君正天是谁?老凌没有见过,但是耳朵已经听得起了茧。神州修界四大门派中天极剑阁的掌门人,而君正天本身也是神州第一人。

老凌是有风骨的,虽然说不上巴结,但是这样的人物能让他办事,也足够让他自豪半生。更何况是给他送来一个梦寐以求的儿子。陈氏更是大喜所望,让自己丈夫纳妾,生下孩子也不是自己亲生的,领养一个孩子,自己带大,岂不是更好。再者,这个孩子失去了记忆,只要告诉他自己和老凌是亲生父母,孩子年纪小,还能不信?

终于,午时将近,一老一少出现在镖局大门口,老者道骨仙风,一脸正气,手中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。那孩童身穿玄色武服,脖子上挂着一枚形如太极鱼的赤红玉坠,生的是粉雕玉琢甚是可爱,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额角有一道伤疤,一直延伸到眉毛上。

“大伯这就是我的家吗?”辰羽抬着头望着镖局门楣上的匾额。那匾额黑底金字,写着北风镖局四个大字,右下角还刻着一个小小的红色凌字。看着匾额辰羽觉得很陌生,有迟疑的说道:“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?”

君正天摸着辰羽的小脑袋说道:“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吗?你在很小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,这种病会让你不断地失去记忆,最后连自己的家都记不住了。有一次你不小心跑丢了,遇见了大伯,把你带回天极剑阁医治,如今你的病已经好了,我也已经打听到你的亲生父母,自然要将你送回他们身边。”

“可是我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情。”辰羽说道。

“但是你已经不会再忘却经历过的事情了,不是吗?”君正天又拍拍辰羽的肩膀说道:“不要再拘泥过去的事情,你还小,要走的路还很长,将来跟着你的父母好好生活吧。”

“好。”辰羽答应一声后又问道:“大伯,以后我可以到天极剑阁找你吗?”

君正天本不欲再和辰羽相见,可是一年的朝夕相处,两人早已情同父子,哪是轻易割舍得下的,他叹口气说道:“天极剑阁乃是修者之地,有结界,普通人去不了那里。还是等你长大以后,大伯来看你吧。走,咱们进去,家里的人还在等着呢。”

“喔。”辰羽似懂非懂的答应了一声,又往大门里望去,凌家十几口人整整齐齐的站着,拘谨的望着他和君正天。为首的一男一女,正是凌北风夫妻俩。凌北风中等身材,古铜色的皮肤,脸上受过伤,一道刀疤从眉心到脸颊,浓密的短髯如同钢针一样长在脸上,看上去十分威武。夫人陈氏,相貌端庄,此时看着门外的辰羽已经是眼泪婆娑。

辰羽脑中一片空白,始终觉得眼前这些人很陌生,说道:“他们是谁?为什么都站在那里,好奇怪的样子。”其实凌家人早就看见君正天和辰羽了,不过震慑于君正天的威名,反而变的拘束起来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君正天见辰羽迟迟不肯进门,知道孩子心中还有些怯意,于是微笑道:“傻孩子,他们是你的家人,走,我们进去。”说完拉着辰羽走进镖局大门。眼见君正天带着孩子走了进来,凌北风再无迟疑,带着全家就要叩拜。君正天随手一挥,一股柔风由地而起,十多人竟然拜不下去了。

君正天轻轻推了辰羽一下,指着站在最前面的凌北风和夫人说道:“去吧,孩子。那就是你的亲生父母。”辰羽往前走了两步,看着凌北风和夫人陈氏那和蔼可亲的面容,却怎么也生不出亲近之意,他回头望了望君正天。君正天微笑着冲着他点点头。辰羽这才开口叫道:“父亲,母亲。”语气中多少有些勉强。

“哎!”凌北风和夫人赶紧答应。夫人陈氏更是几步走到辰羽面前,先是仔细端详孩子的样貌,爱怜的轻抚额角的伤疤,最后一把将孩子搂入怀中:“我的儿啊!我终于等到你了。”说完已是泪如雨下。

“母亲,母亲好热情啊。不哭,不哭,小辰已经回来了”辰羽被陈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,却也感受到了陈氏对自己发自内心的疼爱,连忙伸出小手擦去陈氏脸上的泪水。

“娘亲是太高兴了。”陈氏见孩子如此懂事,一把将他抱起来,说道:“走,娘亲带你去你的房间,娘亲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,还有玩具,看看你喜欢不。”说着便抱着辰羽离开了。那两个随身丫头也连忙跟在后面。辰羽回头看看君正天,君正天微笑着轻轻挥挥手。

“你们还愣着干嘛?”凌北风连忙对徒弟和家仆们说道:“赶紧看茶,摆席,我要好好招待仙长。”

“不用客气。你让他们退下,我有话单独和你说。”君正天对凌北风说道。

“是是是。”凌北风连忙招呼弟子和家仆离开,偌大的前院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君正天两人。君正天身形不动忽然来到凌北风面前,抬手一掌直击老凌前胸。老凌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,跌坐在地上,吐出一口老血,那血色泛青,形如凝胶。坐在地上的老凌却觉得异常轻松,似乎从心里搬去了一块积压许久的大石头。君正天随即上前,一把将凌北风从地上拉了起来,出手如风,伸手点向凌北风奇经八脉各大要穴。每一指落下,凌北风都感觉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流入体内,最后汇集在丹田处。

老凌浑身通泰,一下子就像是年轻了十多岁一样。他再愚钝也明白君正天为他此举已经为他治好了积年已久的沉疴,等到君正天停手之后,老凌连忙跪倒在地,磕了好几个头,连连说道:“多谢仙长。”

“不用客气了。”君正天说着将老凌拉了起来:“你的内伤沉积已久,早已伤了内腑,就算我为你逼出郁结,通了经络,也需要好生调养才是。”说完君正天又拿出两页纸,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,递给老凌又说道:“这是一篇《玄功秘要》,虽然不是我剑阁心法,但也是玄门正宗,此法中正平和,利于修养身心,延年益寿,送与你好生修习。”

“是。”凌北风十分激动,双手颤抖的接过两页心法,小心翼翼的收到怀中。他是做镖局的,自然是见识不凡,君正天给的内功心法,就算不是剑阁之物,那也是仙家秘法,绝对是可以世代传家的秘宝,若是用来开宗立派也不无不可。想到此处,老凌双膝一软又想给君正天跪下。

君正天连忙将他扶住,说道:“老凌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,前段时间江州城闹瘟疫(公子修为逼君正天现身,用咒术迷昏了江州城数百寻常百姓。),我亲眼看到你救助百姓。你们夫妻俩存善念,行善事。为你做这点微末小事,是我应为之事。这世间总要让好人有了好报,才能让这份善意持续下去。这也是为何我会选择将小辰送到你们家,我是看中了你们夫妻俩的善良。说起来,我应该多谢你答应替我照顾小辰。”

凌北风连忙说道:“仙长说得是哪里话,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,却也知道行善积德。我从小无父无母,是吃百家米长大的,自然看不来街坊们受苦。再说仙长将小辰送到我们,这属实是我们夫妻俩的福气。不过,老凌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。”

“但说无妨。”君正天说道。

凌北风说道:“小辰在我们家,仙长亲放心,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他的。他就是我们夫妻俩的亲儿子。我想问的是,对于小辰将来,仙长可有安排?我没有别的意思,小辰原本就是仙家之后。又是仙长亲自送来的,说实话跟着我们夫妻俩真的是委屈了。我们能给他的也就是俗世中的这些。。。。。。”老凌不知该如何表达。

“你能给他的是俗世的安定。”君正天接口说道:“这是我们修者不能给予的。如今天下大定,用不了多久便是人间盛世。但是对于我们修界来说,无时不刻都充满着危险。实不相瞒,这孩子生来孤苦,父母双亡,还有一个哥哥生死不明,自己又失去了记忆。所以我们希望他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想不到这孩子的身世如此可怜。”凌北风感叹道。

君正天说道:“这些话你千万不要对孩子讲,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凌北风的亲生骨肉。”

老凌拍着胸脯说道:“仙长放心。从今天开始小辰就是我老凌的亲儿子,将来我这北风镖局都给了他。”

君正天呵呵一笑说道:“也不必如此拘泥,若孩子有兴趣读书,将来若能入朝为官,也是你凌家的福分,一切随缘吧。”

“那可太好了。”老凌搓着手掌说道:“我当了半辈子大头兵,拼死拼活也就干到一个校尉而已,到最后还是要被朝廷派来的那些文官管着。这世道读书的到底比我们这些拿刀子的人强。”

君正天拍拍老凌的肩膀说道:“此事已了,我就不多在此逗留了。小辰那里你帮我告诉他一声就行,我走了。告辞。”说罢转身离去,出了镖局大门,御剑而起,转眼便消失在天际。

“真是神仙啊!”凌北风抬头望着天空惊叹不已。与此同时正在内院玩耍的辰羽也心有灵犀的望向天空,看着天边那一缕轻烟,眼角流出泪滴,挥着小手轻声说道:“再见了,大伯。”

就这样年幼的辰羽在北风镖局开始了他全新的生活。虽然这里对辰羽来说依旧很陌生,但毕竟还只是一个七岁多的孩子,很快他便融入了自己角色中。和先前跟着君正天不同。君正天为人正派,不苟言笑,门下弟子见着他也很是拘谨,所以辰羽跟在君正天身边虽然衣食无忧,但是生活却略显沉闷。北风镖局毕竟是生意,每天迎来送往的人颇多,凌北风夫妇对辰羽甚是喜爱,有些时候接待客人也喜欢将他带在身边,久而久之辰羽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开朗起来,加上他本来也没什么少爷架子,镖局里的那些镖师、凌北风的徒弟还有内院的家仆,无一不喜欢这个乖巧可人的小少爷。

凌北风谨记君正天的教诲,等到辰羽开始适应镖局的生活之后便把他送到附近私塾读书。私塾中有许多同龄人,辰羽也终于有了玩伴,也算是过上了同龄人原本该有的生活。

辰羽天资聪慧,读书识字自然是不在话下,但是毕竟是男孩子,他更加喜欢的还是武枪弄棒这些功夫,从私塾回来后就会到演武厅去看凌北风传授弟子武艺,也会趁着没人的时候,也会偷偷拿起武器架上的刀剑,自己比划一些动作。时间一长,凌长风便也觉得男孩子不管怎样,学一些武艺都是好的,强身健体不说,将来若是考不上文状元,说不定还能考个武状元,将来成为大将军岂不美哉。想到此处凌北风便决定亲自教导辰羽。

次日一大早,凌北风便带着小辰羽站在镖局的演武场上,语重心长的说道:“儿啊,你不要小瞧你老爹这套刀法,虽然只有十三式,可是老爹我在战场上,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二十年磨练出来的。这套刀法原先也没有个名字,还是我后来到了塞外,朝廷派来了一个叫做什么高岑的秀才兵,他看见我这套刀法后,说我这套刀法犹如大漠的北风,所以这套刀法就叫北风刀法。”

凌北风话还没说完,辰羽噗嗤笑出声来接着学着父亲的口吻说道:“老爹我真的是太喜欢这个名字了,索性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不用了,改做凌北风,后来回到江州城开的镖局也是北风镖局,虽然这里地处西蜀,跟大漠的北风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,可是我就是喜欢这个名字。爹,这件事情你都说了快有一百遍了。”

“胡说,最多给你说了十遍。”老凌说道。

辰羽又笑嘻嘻的说道:“对了,老爹。你本来的名字叫做什么呀?怎么一直我没有听你说起过?”

“我的名字叫做。。。。。。”老凌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,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字,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,老凌变得严肃起来:“现在是在学习刀法。你要认真一点,不能把我当作爹,要当作教你读书的先生,在先生面前也是这么放肆吗?小心挨揍。”老凌将手里的木刀威胁似得晃了晃。

辰羽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,说道:“那就开始吧。”

老凌接着说道:“为什么要叫做北风刀法呢?那是因为大漠的北风和别处不一样,最大的特点就是急和烈。大漠的天气说变就变,北风起时那是转瞬即至,如同怪兽嘶吼,吹在身上就像是要把皮肤都撕裂了一样,营地里的旌旗哗啦啦的,就像咱们江州城外的长江涨潮之时,一浪接着一浪,好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似得,碗口粗细的旗杆被吹断都是常有的事情。再有就是烈,北风吹起就意味大雪将至,风中夹杂着无边的寒意,到了晚上就算不下雪,那也是寒霜遍地,比下大雪都冷。大营中的牛呀、马呀全部要赶进营帐中,否则全部会冻死。

北风就这样吹着,很快就到了漫天风雪,千里冰封之时。你别说,我们这些当兵的还真就喜欢这种天气。因为再凶悍的敌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攻击我们。我们也不用出操,所有的兄弟都在营帐中围炉而坐,大块吃肉,大口喝酒。我的这些袍泽都来自天南地北,大家一起吹着牛,唱着家乡的歌曲,别提有多痛快了。等到风雪小点的时候,咱们还可以去打猎,什么狍子、麋鹿,还有老虎、野狼,掏熊窝就最有意思了。有一次啊。。。。。。。”老凌兴高采烈地的说着,辰羽也听得津津有味。

更新时间:2025-06-11 20:23:4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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